還記得 2006 年,《感應》一炮而紅。各大電台全天候播放泳兒的歌聲,那歌聲就像雲層上最薄的空氣。她也飛昇雲層之上。史上唯一一位憑第一首派台歌奪多台金曲獎的歌手,囊括四台新人獎金獎;那年,她是香港最受期待的新人。沒人料到,要等到 17 年之後,她才第一次拿到叱咤女歌手獎。
泳兒說,《感應》是她自己挑選的。「唱 k 一定唱……就將 demo 給公司,就成了我的第一首歌。」她說,所謂一炮紅,當時的她其實未能完全消化:「那時又沒有社交媒體,最多都是身邊會有人跟你說,成績很好。」之後的《花無雪》,新人王的氣勢猶在,反應不俗。然而,轉捩點已悄悄出現。「這首不是我選的,而是公司說,有一首要翻唱的歌,不如試試。」泳兒說,當時只記得這首歌好難唱,只顧如何駕馭。其餘一切,大多是公司計劃:「我沒有好好計劃之後的事業。」
以往香港的娛樂工業大多如此,女歌手多是清純包裝,作品清一色是情歌,公司早已為她們打點一切。泳兒記得,連接受訪問,她大多數時候都只是背文案。她自言自己性格文靜,「我又覺得自己是讀會計,(在音樂上)不是很專業……所以很多事都是交給別人處理。」發表《無心戀唱》後,出道兩、三年,泳兒已陷入迷失。而這段迷失,長達數年。
「剛出道時,你是一張白紙,畫什麼上去都會覺得很精彩。但你畫得越多,就會覺得 saturated,又是情歌,又是這樣去畫。」她嘗試過轉變,「但是無方向地轉。」好像太多慢歌了,「不如試下快歌囉,跳下舞囉。」之後亦嘗試去日本 Hi-Fi 碟,也有演舞台劇,「只是,我覺得自己的 identity 有些模糊。」
放棄的念頭,間或浮現。但是,「你要放棄,或是堅持,其實兩種都不容易。」是理想,也是現實的考量。於泳兒來說,唱歌表演是她最容易有滿足感的工作,自是不捨得。以現實而言,回去做會計,職涯重新來過?「也不是一條自己想行的路。」
另一邊廂,堅持也很難。擺在眼前的事實,就是不能突破。「又不是不能生存,就只是偶爾又出現一下。」那幾年的轉變,舵手都不是自己。「我覺得自己某程度上有些自卑,又不是音樂出身……為自己發聲會否很多餘?或者是一些沒有 point?」聽別人的話,沒有了自己;不敢表露自己,別人卻又似不了解。惡迴輪轉,她害怕被人看見,害怕被拒絕,害怕自己是錯的。「恐懼別人的 judgement,也是自己定下的框框。」
2018 年,一位名為「深井小燈籠」的網民在連登玩「你點我唱」。有指,聲音酷似泳兒。泳兒沒有否認,也沒有承認,但她能想像「深井小燈籠」的內心:「我覺得他是想重新開始,用聲音重新開始,不是看外表或者其他。」
「當然,他亦應該處於一個很 desperate 的狀態。」
如是空轉數年,因緣際會,一首別人聽過,但未有揀選的 demo,流到泳兒手中。《明日花》,就像《感應》,她一聽就喜歡。略為黑暗的曲風與 MV,臉龐劃上黑色的淚痕,讓不敢顯露的底層剝離了外表。「它有一種憤怒和控訴,我心裡的泳兒終於走了出來……我覺得這些就像流在自己的血裡面。也算是試了公司的底線,原來劃花塊面是可以的。」收獲不俗評價之後,泳兒決心推出一系列,花落溝渠,飄零大海。「放手一搏, trust 自己的直覺。」從最微小的——主動接觸不熟的人為自己拍 MV,到將自己的想法分享給同伴,將感情抒發給想關心的人。
她記得,以前靠酒精方可敲碎柔弱外殼的自己。像一頭牛般,盲目尋路的過去,最終撞出一條路,一條通往內在的路。「Story 真的很重要,而這個 Story,是真的來自我自己。」終於,她唱的歌,是她真的想唱的歌。「我真的感受到,音樂是為我自己而發聲。」
撰文:S. @weakchickens
攝影:fun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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活過不白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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